直来直去坚似冰 他的一生真实得像一张白纸

　  学生作业字迹潦草，他大骂：“再这样下去你就跟得了癌症一样，无可救药了！”即使这样，同学们都说，他是个不打折扣的好老师。

　  当年，他在大字报中的一句“人家苏联是把牛奶当开水喝，我们是把开水当牛奶喝”被当成反动的证据，即便这样，同事依旧对他竖大拇指。

　  他就是林坚冰，一个个性耿直的厦大老教授。

　  半个多月前，这个在同事中有个性，让学生“又怕又敬”的厦大老教授辞世，享年83岁。近日，和记者聊起林坚冰，他的几位学生兼同事都说，林坚冰一辈子说得直做得正，真实得像一张白纸。

　  【直性子】 严格到几近“刻薄”，一直有一说一

　  林坚冰是厦门大学计算机与系统科学系老教授，曾任福建省数学学会副理事长等职，门下出过陈景润、林群两位院士。 1981年，厦门大学建校六十周年校庆，陈景润作为校友参加了校庆。当天深夜，他特地拜访了林坚冰和张呜镛两位老师，师生一直叙谈到深夜。

　  严格到几近“刻薄”，直性子有一说一。这是林坚冰的一帮学生对他的评价。

　  据他们回忆，当时班上曾有一优秀生，平日颇得林坚冰器重。有一次，这名学生做作业时字迹略潦草，把角速度符号ω（音欧米噶）写得近似英文字母W。林坚冰一贯要求学生字迹、格式必须工整，看到这份作业，林坚冰非常生气，大骂该生：“你要再这样下去，就跟得了癌症一样，无可救药了！”闻此言，该学生战战兢兢。从此，做作业工工整整，再不敢掉以轻心。

　  被林坚冰骂过、骂哭的学生不在少数，往往是因为作业完成不及时，功课没做好。有的学生挨批后还忍不住担心：“完蛋了，这次期末考肯定要不及格了。”于是努力学习，生怕再被老师批。过两天，挨批的学生路遇林坚冰，却发现老师老远就笑着跟他打招呼，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，所谓的期末考试不及格也只是自己吓自己。

　  学生都很怕林坚冰，因为他太严格，训人几乎不近人情。但学生又很敬重林坚冰，他们发现，这个“不近人情”的林老师不怕得罪人，从来都是直来直去，连在公开场合对领导都是有一说一，“非常有魄力”。

　 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，全国上下笼罩在“一片大好形势中”，没人敢在公开场合说“不好”。但林坚冰不然，他在课堂上跟学生讲：“人家苏联是把牛奶当开水喝，我们是把开水当牛奶喝。”后来，林坚冰被批斗，张贴的大字报里就有这句话。

　  【真性情】 在食堂边走边吃，没有“领导样”

　  困难时期，林坚冰曾当过两年的系主任。但他似乎没拿这主任当一回事，该怎样还是怎样。

　  到食堂排队打饭，为了赶时间，他端着个盆子边走边吃，丝毫没有“领导样”。买菜时，如果发觉价钱不合理，他就跟人家吵，非得吵出个结果来，他才不管边上有谁，有没有人对他指指点点。反正，他认定了，事情该怎么办就得怎么办。

　  文革期间，林坚冰也“倒霉”了，他的直性子得罪了不少人。文革过后，原先不少跟林坚冰一样个性张扬的人，经历了这番“教训”，都变得沉默了。然而，林坚冰还是那个林坚冰，说话犀利，不留情面。

　  厦大曾有一些助教，刚教了一段时间，就申请出国。当着一群教师的面，林坚冰想都不想就说：“这些人，就是把我们厦大当作三星级酒店，来去自如。”

　  同事说，林坚冰的真性情就在于他一辈子都没变，就连艰苦朴素的作风也是保持了一生。

　  1992年，林坚冰退休，开始享受政府特殊津贴。在众人眼里，林坚冰早就衣食无忧了。劳苦一生，退休了，适当“享受”，按说也合理。

　  然而，林坚冰还是那么节俭。家里用水，他基本上都二次循环利用，洗完菜的水先用来拖地，拖完地再用来冲马桶。傍晚五六点去买菜，他知道能买到最便宜的，于是人家早上买菜，他傍晚买。买回一大堆，吃不完再送人。就连他身上最好的一件衣服，也是1957年留学苏联时买的。

　  【真才气】 懂六国语言，上课只带一个烟盒

　  学生佩服林坚冰，还有一个原因，就是他非常有才华。他会俄、英、法、德、意、中六国语言，唱歌、跳舞、下棋、田径都非常厉害，书法还多次得过大奖。

　  林坚冰课讲得非常好，让学生津津乐道的还是那个神奇的烟盒。每次上课，林坚冰从不带讲义，但必会带一个烟盒，烟盒上写着上课大纲的几个关键字。林坚冰只会在讲课间隙偶尔掏出烟盒，随意瞄上一眼，一堂课就这么洋洋洒洒讲下来了。条理清晰，板书漂亮，学生都非常喜欢他的课。

　  学生说，上林老师的课很开心，因为他从不照本宣科，他会把复杂的数学定理分析透彻，把如何解题的思路逐个拆解，让学生明白证明定理的方法。在林坚冰的班上，几乎没有上课跑神的学生，每个人都全神贯注。

　 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厦大教授称：“林坚冰个性耿直，好打不平，但一生不大得志，所获荣誉远低于他所拥有的才气。”